收发匠的职业,和剃头匠同源同种,属于令人不齿的下九流。
就是这样一个工种,却又细分了两种,一种是为活人剪发,一种是剪死人发。
家门不幸,我就是个收敛死人头发的匠人。这种职业自然是见不得光的,只能暗戳戳进行,且忌讳颇多,一不小心就会惹上灾厄。
古语有云,人死为大,身体发肤受之父母,不敢损毁。无论是古是今,没有人会冒着忌讳做这个行业。
我的家族姓麻,世世代代以此为生,传到我这一代,只剩下我一个男丁继承衣钵,因为年少轻狂,行为举止浪荡不羁,族人大多亲切的叫我二麻子,之所以二,是因为其上还有个已经嫁为人妇的大姐。
作为一个收发匠,但凡是我走过的地方,人们即期待又排斥,即欢喜又厌恶,说不出的复杂。
此时七星高照,明月暗隐,倒也合适赶路,我带着旺财艰难的行走在一条溪边小路。
旺财可不是狗,是一只跟了我好几年的小毛驴,长得驴模狗样,这才有了这个贱名,好养活。
这家伙经年累月陪我干这一行,彼此之间有了很大的默契,就比如此刻,这家伙默默地走在最前面,为我开道。
我则闻着那尾巴处传来的骚臭味儿,满脸嫌弃的哔哔赖赖,“啧啧啧……一直没见着人烟,八成走错了路,瞧瞧你这猪脑子,大爷好吃好喝的养着你,要你何用。”
旺财抬头“嗯昂”一声,后蹄子一瞪,把那尾巴高高翘起。
这家伙一撅屁股,准没好事,我麻溜的一个鹞子翻身,扯着路边的树枝爬上了树。
“噗嗤……”
一股强劲的气流从其尾部喷涌而出,夹带着无数“暗器”。
“切,说你一句,你还来劲了,找打!”
身子一荡,我就稳稳地落坐其背,抬手就给了其一巴掌。
旺财吃痛,撒丫子狂奔,在这漆黑的小路上跑得险象环生,好几次差点把我甩飞出去。
这一次的目标,是后山的大颜村。
此村有百十来户人家,村名均以颜为姓,故此得名。又因先辈出过能人异士,流传很多丰功伟绩,又取大字为记。
这不是我第一次来这里干活,上一次还是三年前,此时再去是受人之邀。
只是今日这条路有些邪门,走了两个时辰还在原地打转转,且旁边的林子里有东西扑簌簌在动,不是个好兆头。
旺财有些痴肥,一通小跑后,浑身是汗,嗯昂大叫,遭我厌弃,果断弃驴走路。
“闭嘴吧,小心把这片林子里的脏东西召来,我卸了你驴蹄子辟邪。”
旺财吓得一个机灵,夹起尾巴蹿我身后,好似再慢一步,蹄子不保。
谁叫它好死不死,是一只黑得透亮的驴子,是辟邪里面的一级圣物,不然的话,给我十个胆子,也不敢深更半夜赶路。
这一番插科打诨并没有让心情放松下来,不知何时,头顶七星隐没,乌云密布,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趋势。
我意识到不对,捏紧了腰间的一把弯刀,撒丫子就狂奔,逃命咱是认真的,四条腿的也休想干过我这两条腿的。
身后安静得可怕,旺财的驴蹄声并没有传来,我急忙转头一看,无数萤火在林子里漫天飞舞,唯独不见了驴子。
我慌了,脱口而出,“旺财……”
这声音似乎惊动了那些萤火,飘飘忽忽的冲我而来。
屋漏偏逢连夜雨,手里的火把已经燃烧到根部,若再不续上,很快就要熄灭。
时间不等人,我急忙往背后一抽,扯出一根备用的火把,在续火的关键时刻,那些萤火已经近在眼前,把我包围了起来。
这些萤火很细微,看不见燃烧之物,只能看见手指甲大的火苗在虚空中悬浮,这还是生平第一次见。
面对未知的东西,心里总会发慌。
“哒哒哒……”
熟悉的驴蹄声从声旁传来,旺财这家伙脏兮兮的出现在我面前,八成是刚才跑路的时候,跑到哪个泥坑里面去了,好在除了一身臭泥,倒也安然无恙。
受了一番惊吓,旺财的腿肚子抖得厉害,我知道它有很强的求生欲。
“哪来的鬼东西,用阳水灭了你!”
暴喝一声壮胆后,我可没扯自己的裤腰带,而是狠狠拍打了一下旺财的肥肚子,对其做了暗示。
这一招百试不爽,“哗啦啦”的声音在夜里响得很欢畅,且时间很长,如果用火把凑近了看,能看到一股散发出腥臭的黄水,正汩汩喷洒而出,把地面浇出一个小水