喊着,然而除却自己的声音消失在无边旷野,再没有其它。
这里哪里?他从未来过这样的地方。
渐起的迷雾越笼越近,似要把他吞噬。那似有若无的人声,凄凄切切,似乎就在耳边回绕,却又见不到一个人影。
偶尔响起三两下夜枭的声音,更添了几分阴森神秘。寒风萧萧瑟瑟,时不时卷起的落叶,从耳际划过,割得脸颊微微生疼。
他不畏惧凶险,毕竟凶险背后,不过人为。是,他不惧凶险,只因不惧世间一切人,一切事。可这个地方,却教他从心底生起一丝怯意。
他感受不到一丝人气。没有人气而存在的凶险,是什么?黄泉么?
环顾四野,湛若水终于明白自己身处何地了。
原来,我已经死了。这便是黄泉路了吧?
身后红尘,眼下黄泉,换了谁,都会做出取舍。可红尘之中,他再无牵绊。只那黄泉路上,奈何桥边,有他的爱人苦苦等候。
烟兰,我来迟了!
迷雾中的湛若水不辨南北,全仗冥冥中那股牵引的力量蹒跚而行。
“阿清——阿清——”那一声呼唤,正是久违了的秋烟兰的声音啊!
“烟兰——烟兰——”湛若水回应着那一声声殷殷呼唤。
烟兰,我终于走在黄泉路上了。我原本以为,我这等人,是连阎罗也厌恶而不肯收留之人,才教我留在人世间受尽剧毒噬骨之痛。是了,我一生的罪孽与愧疚,也只有受尽世间苦楚方能偿还。烟兰,我早是不复当年意气,未及不惑,鬓边早是风霜如雪,此身不过一具躯壳。若是相见,你可还认得出我当年模样?
湛若水释然一笑,自向黄泉之路行去。
世上,也许只有湛若水,才会舍了攘攘尘世浮华,换这黄泉一赴。
“清儿——清儿——”
蓦地,湛若水身形一颤,茫然且有些惶恐地四下张望,那是他最思念的母亲的声音,却也是他最不愿听到的声音。母亲,儿原应是家族芝兰玉树,如今却是落魄江湖,半生失意,不过是天下最无用之人。儿子此生,竟是无颜敢见泉下父母。
更教他不安的是,隐约还有许多熟悉的声音传来,竟似是当是碣石山上浴血奋战的弟兄们的呼唤。湛若水害怕了,不断向后退去。他不敢见到他们。是的,二十年来,他想死不敢死,只因无颜见父母先人,无颜见碣石山上枉死的亡魂。二十年来,他拖着未亡之躯,独自承受无边剧毒噬骨之痛,只为以此减轻他的愧疚与罪孽。
那么,这是还要让他继续在人世煎熬么?整整二十年的噬骨之痛,还不够么?他的人生,何时才是尽头?他焦躁起来,“啊”的一声嘶喊,湛若水醒了。
他依旧闭着眼,耳里听着孟飞诸人忙乱的声音。原来又没有死成。湛若水冷冷一笑,这副残躯,要苟延到几时?
孟飞哪里知晓湛若水心中所思所想,他是单纯地喜悦,又如献至宝地让湛若水服下沁心丹。湛若水才清醒过来,兀自有些茫然,孟飞遂将此前发生之事并隔壁赠药之事略略与他说了。湛若水沉默半晌,方依言服了药。
封五想了想,道:“盟主才醒来,本不应打扰,只有一件事太过要紧,须得先问一问盟主。”湛若水淡淡看了封五一眼,封五一愣,忽地明白过来,原是湛若水不喜被称作盟主,只好嘿嘿讪笑了笑,又瞥了瞥了秦用,秦用尴尬地地笑了笑。封五方道:“这个半吊子大夫,为相公诊脉,说相公所中之毒是阿耨多罗。他断得可准?”
王元长道:“管他阿耨多罗还是甚么,隔壁那大夫很是高明,我必让他救好你。到时,咱们就再重新聚集弟兄们,好好再干一场大事!”
湛若水听得“阿耨多罗”时,不免向秦用多看了两眼,只听得王元长言语,很是意兴阑珊,干脆闭目不语,屋中突然寂静下来。王元长犹自不觉,兀自说着当年辉煌,急得封五直向他使眼色。孟飞把眼一瞪,道:“别吵了,爷才醒来,让他好好歇歇!”
湛若水平安脱险,孟飞终是放下心来,只是久等不来卫三娘的消息,心下不免又焦躁起来。他与封五、王元长商量好,决定再亲自走一遭。角门关着,孟飞推了推,果然依旧从里锁着。王元长与封五递了个眼色,封五会意,一个纵跃翻过门去,一把将锁扯了,打开门来,三人皆是哈哈大笑,就这般大摇大摆去找三娘。
三人去时,三娘正进进出出忙活着。原来近日是南风天,屋中很是潮湿,好容易放晴了,三娘趁机晾晒些草药。她见到他三人不免有些吃惊,原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