医生说,廖冬的体表伤口比较多,如果要开追悼会的话,最好先送到殡仪馆对尸体进行美容。
姜茉不知道这个追悼会要怎么开、邀请谁,甚至不知道廖冬自己希不希望别人追悼她。
姜茉进了手术室里,掀开了盖在廖冬身上的那层白布。
她总算知道了医生说的体表伤口多是什么意思。她身上有大大小小无数划痕,脸上就有好几道,胳膊上还有不少大片血肉模糊、像是被削去了一层皮肉的地方。
姜茉不忍再看。
她放下白布,大口呼吸平复心绪。
没多久,又有医护人员过来,要将廖冬推去太平间。
姜茉跟在他们后边出去,经过顾叔珩身边的时候,脚步微顿:“你不去送别她吗?”
“她应该不想见到我。”顾叔珩无力地抓住头发,颓唐又无奈地说,“我们的救援还是去晚了,否则,就能将她救回来了。”
“应该不会的。”姜茉看着他,轻声说:“她身上的伤口,有很多是她自己划的。”
顾叔珩怔忪地抬起头来。
“刀子割的伤口,齐、深,和石子、树枝划出来的不一样。”姜茉咽了咽艰涩得像是哽住的喉咙,“她不是失足坠落,她是……”
姜茉闭上眼睛,眼泪却还是掉了下来,沉痛无比地说:“她是自己选择的。”
顾叔珩霍然站了起来:“不可能!”
“你不知道是不是?你和她认识这么久,她在你家里做了这么久的事情,你都不知道她有病是不是?”
姜茉说着,又摇了摇头:“这不怪你,她藏得很好。”
很多有心理疾病的人,都会藏得很好,因为一旦表现出来被人发现,很容易就会背负上奚落和嘲笑,被人说矫情、说事多。
顾叔珩呈现出极度的震惊,不可置信地喃喃自语:“不可能啊……不应该啊……”
姜茉没再多言,可不可能、应不应该,事情已经发生了。
她出了医院。
已经是早上,朝阳升起,光线温暖柔和,姜茉却觉得无比刺眼。她胳膊掸着医院门口的柱子,额头抵着胳膊。
视线里出现了一双干净得不染纤尘的黑色皮鞋。
姜茉抬头,对上了顾季臣正望着她的、无比心疼的目光。
他身后还跟着数名医护人员。
姜茉摇了摇头:“没用了。”
顾季臣没说话,扣着她的后脑,将她按在了怀里。
她的泪水刹那间汹涌,很快就洇湿了他的衬衣。
她没有放声大哭,只是无声地流泪。
“她死了。”她的声音剧烈颤抖。
顾季臣轻轻吻了吻她的发顶。
来的路上,他联系了顾愉笙,已经得知了这一噩耗。
他对廖冬的离开表示遗憾,同时又有隐隐的后怕。
因为不止一次,姜茉差点儿走上相同的路。
他不敢去想。过往的无数次可能中,但凡出现一点儿差错,现在会是什么结果。
和顾愉笙沟通的那几十秒内,他切实地感受到了惶恐。
“她没能走出来,顾季臣,她没有治好,因为没有人救她。”
顾季臣轻轻抚着她的后脑,承受着她的哀恸与难过。
他问过陈天扬,知道在凉县的时候,她就和廖冬的关系就很好了。
而且因为同病相怜,她更加心疼、关切廖冬。
所以对于廖冬的离开,她才会这么难过。
顾季臣带着姜茉回到了车上,往酒店去。
姜茉用纸巾擦着脸,眼睛通红。
她这一天都神态怏怏,顾季臣知道她昨晚没睡,让她先休息,可是姜茉躺在床上,怎么都睡不着。
一闭上眼睛,就是廖冬拿着刀子往自己身上划的惨像。
然而让她更心痛的,是傍晚,她收到了一封定时邮件。
发件人是廖冬。
“很抱歉,茉茉,当你看到这封邮件的时候,需要麻烦你帮我处理一下后事了。除了你,我不知道还能找谁,希望不会给你带来太大的困扰,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,我用我所有的积蓄打了一枚金手镯,下个月应该就能寄给你。”
这是一封很长很长的邮件,在里边,廖冬写了她从未和任何人袒露过的,心路历程。
她说,出生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里,本来就是她最大的不幸。日子很难,但还算有盼头。她