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光有花卷,他们还有面酱,自家晒的,里头掺着川椒叶子,再滴点芝麻油,颜色鲜鲜的,一定好吃得很!知青每个月有点补助,特别少,冯青春这就想去供销社花光它,她要买吃的!
“早着呢,你别头脑一热就把钱花了。¨c*h*a`n/g~k`a¨n`s~h-u·.?c¨o,m,”贺以诚觉得她小孩儿脾气,劝了一句,冯青春便跑去问李萍:
“李大娘,为什么我跟以诚哥只能吃玉米面?”
李萍说:“呦,我这都忘给你们说了,你们城里孩子不明白,这口粮里头白面少,杂面多,先头来的就因为不懂这个,先敞开了吃白面,那哪儿禁得起吃?再往后,杂面都吃光了也没够吃,我给你俩算着的,先苦后甜,等到最后过年再吃白面馍馍多好是不是?这会吃光了,以后咋办?”
冯青春哪里懂这个,半信半疑,说:“那能不能给我们点酱吃,大娘,我们也想吃酱。”
谁不是精打细算过日子,明双喜爷俩力气大,挣的工分多,她跟明秀娘俩也不赖,一年下来,多出的工分还能换几十块钱,是村里的“长余户”。李萍心想,这也没克扣你们什么,替你们打算长远着呢,真是城里小姐,张嘴就要酱吃。*看`书.屋` ?追¨嶵?欣.章^結~
她跟明秀都不大舍得吃酱,李萍想了想,说:“这样吧,给你们一碟子,小冯啊,你这娃娃实心眼,可别一口气吃光了。”李萍看她小,书也不念了,离开爹妈到这么个地方,也是可怜,天天脑子里就是想吃的,快疯了这丫头。
也给了贺以诚一小碟酱。
土桥村的人吃饭喜欢蹲门口,门口有个大石条。明双喜给人记完分,一家人才能动筷。
贺以诚从不去,这么热,也在屋里吃。冯青春总想蹭点什么,天天凑明双喜他们跟前,人家见她比闺女还小呢,不好说什么。
这天晚上吃饭时,都在外头,明秀端着碗进来,屋里黑灯瞎火的,坐着个贺以诚。
外头还有点微弱余光。
“昨儿二哥下河,网了点毛鱼子,我用棉油炸了,你尝尝。”明秀把碗搁他跟前,他现在睡地上,就一张席子,一个枕头。
吃饭也都是搁席前。
贺以诚看了眼,足足大半碗,明秀没吃,李萍让她进来给送两三条尝尝,多少咂摸个味儿,她把自己的那份全给了他。-精′武?暁′税?枉? -醉,欣¨漳¨結+更\薪/快`
“你没吃吧?”贺以诚非常聪明,他抬头看看她,嘴巴里,正麻木地嚼窝窝头。
明秀没回应,腼腆地把煤油灯点上了,一会儿爹肯定骂她,她也不管,骂就骂吧。
“我吃了,这是娘让我给你的。”
贺以诚没动,他在想怎么拒绝,他有些为难,他受不了一个很美丽的女孩子同情他似的,他也不晓得怎么接受人家的好意。
“你吃吧,好吃的。”明秀蹲下来,她的眼,在昏黄朦胧的光线里,像荡漾着水波。
贺以诚耳朵又热了,他夹起毛鱼,放进嘴里,那东西一触到舌尖,所有的味觉细胞被狠狠刺激到,一下活了,鱼的鲜,油的香,一股脑散布开,让人陡然就幸福无比。他嚼的很慢,一点一点感受着,嘴巴把牙齿裹得严严实实,仿佛怕漏掉一丁点的气味儿,要全咽到肚子里去。
明秀又腼腆笑笑,她没再说话,走了出去,等天完全黑透了,进来拿走碗。她每次都自告奋勇把冯青春跟贺以诚的也刷了,李萍当娘的,不几天就看出眉目,说:
“人指不定哪天走,柴火可别白烧了。”
明秀依旧要刷。
她刷完碗,明双喜爷俩去下河洗澡,还得跟人拉呱,娘也去了隔壁婶子家,她开始烧热水。
黢黑的大铁锅里头,舀满了水。
明秀在灶台前,往锅灶里塞橡树叶子,冬天捡的。
可真够热的,几十秒就一脸汗。
“青春,你想先洗,还是后洗?”明秀问她,冯青春吃饱就困,端盆过来,先舀了凉水,又加半瓢热的,潦草往身上从头浇到尾,胡乱拿毛巾擦了,就去屋里睡觉。
屋里贺以诚在苇子席后头看书,做题,他听见外头有动静,女孩子在洗澡,明秀跟冯青春低低说话,等冯青春趿拉鞋进来,他才捏捏脖子。
“水烧好了,烧的多够用。”明秀换了家常短袖短裤,白生生的胳膊腿,都露着,脚也雪白,她一进来,屋里都跟着亮,贺以诚抬起脸:
“谢谢,我不洗了吧,你们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