新衣服三天前送到了坐夏居,仔细地洗过,拿香熏了,熨平挂好,这会子取出来,jīng心给燕七裹上。很传统的一套齐胸襦裙,就是颜色让燕七血流满面——白色绣着小碎花的上襦,奶huáng色的长裙,系一根浅蓝色的长绦。
穿好了对着落地镜一看,浅色调带给人的膨胀感完美地体现在了燕七的身上,活活比平时胖了一圈出来。
这特么穿出去就不丢脸了?
尺寸还小了一号,感觉衣服都贴在肉上,裙子下面连鞋面儿都露出来了。
燕九少爷跨进门只看了一眼,一声未吭地就又退了出去,燕七听见他在外头指使沏风和浸月:“去找榔头和钉子来,把这屋子门窗从外头钉死。”
这是不能放胖子jīng出去报复社会的节奏。
燕七看着镜子里的胖子也觉得欲哭无泪,她平时吃的也不算多啊,怎么这孩子就能这么胖呢?这真是典型的“喝口水都长肉”的体质,可燕小九和她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,怎么那货就能生得恰到好处骨肉均匀呢?
燕七这里正对镜发呆,耳后就又响起脚步声,有人从门口迈了进来,月dòng窗下的鹦鹉绿鲤鱼倏地爆出一声驴叫,撕心裂肺气壮山河。
然后燕七就听见一声轻笑,像chūn风拂了带露桃花。
“大老爷。”屋里的煮雨烹云连忙行礼。
“嗯。”燕大老爷燕子恪随意地应着,随意地踱着步子走到燕七身后,随意地向着镜子里看了几眼。
“大伯。”燕七转身行礼。
“这衣服怎么回事?”燕子恪随意地坐到靠窗的小炕上看着燕七。
“我又胖了。”燕七道。
“呵呵,胖了好。”这位大老爷随手从炕桌上燕七的零食碟子里拈了颗蜜饯放进嘴里,“我小时候也胖。”
“胖到几岁就瘦了?”燕七打听。
“六岁。”燕子恪道。
神经病!
神经病偏头看了眼架子上的钟漏,不过辰时初刻,巳正才动身去赴宴,还有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,于是站起身,向着燕七伸出手:“走。”
伯侄两个手拉手出门去了,煮雨烹云面面相觑:怎么有种大灰láng拐走了小胖兔的即视感啊……您二位去哪儿好歹jiāo待一声儿啊,大家都这么熟了jiāo流起来用不用这么惜字如金啊!
差一刻巳正的时候小胖兔自己回来了,进门时煮雨差点没认出来,头上那两坨双螺髻不见了,乌黑浓密的长发gān净利落地盘在脑后,绾成一朵盛放的花儿的样式,花心处簪着一嘟噜娇嫩的蓝、紫、鹅huáng三色相间的风信子,不结合那张面瘫脸来看的话,倒也十分俏皮清新。
身上那套不合尺寸的衣服亦被替换掉了,葡萄紫的窄袖衫襦,外罩蝉翼纱半臂,下头是一条藏蓝和桔金相间的间色长裙,垂滑感十足的朝霞缎质地,衬得腰身纤长轻盈,整个人一下子就瘦了一圈。
烹云煮雨不由齐声惊叹,深色衣服显瘦没错,难得的是这大胆的颇具冲撞性的配色居然看上去还很搭很和谐,低调冷清里又透出明亮鲜活,竟是很适合自家姑娘面瘫年少的气质。
燕七没告诉俩丫头自己这套装备还被起名狂魔她大伯命名为“拂晓”,紫与蓝是朝与暮的jiāo替,蝉纱是拂晓时的薄雾,桔金是晨光里的朝霞。
还说她的眼睛就是晨星。
可真会聊天儿。
“走吧。”燕七和煮雨道。
煮雨便拎了早就给燕七收拾妥当的彩漆螺钿龙福祥云小箱,里头盛着出门做客备用之物,比如备换的衣衫了,胭脂水粉了——虽然燕七不化妆,以防万一还是得带着,以及巾子帕子梳子镜子鞋子,香露香饼药丸纱布牙刷牙粉,如果不是因为赴宴人数受限,煮雨连烹云都想给燕七带上,多个人伺候更周全嘛。
一主一仆从院子里出来,路过二进院的时候去敲燕九少爷的窗户,见慢吞吞从里面出来,穿了件荼蘼白冰梅暗纹的直裰,外头罩一件玉石青半臂,黑发用云头青玉簪绾起,整个人清清慡慡,看上去十分地淡雅飘逸。
“人模人样。”燕七看着他给出评价。
燕九少爷瞟她一眼:“你是在对镜自顾么?”
“……”
“可惜镜子太窄。”燕九少爷继续补刀。
“大好的日子,何必呢。”燕七无奈道。
“谁让你是我亲生的。”燕九少爷慢吞吞的语速丝毫不减话里的理直气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