姨娘徐氏的房门外立了两个时辰,脸上始终如一的是静如止水,没有丝毫不耐,没有丝毫懈怠。
徐氏从旧得看不出颜色的窗纱里望出去,淡淡地问向望chūn:“你觉得这丫头怎样?”
“小婢觉得还好,至少比那三个qiáng些。”望chūn压低了声道。
徐氏苍白的脸上浮上个浅笑:“岂止qiáng上一些?是qiáng上太多了。也不知太太那里抱了什么心思,竟把这么个妙人儿给到我的房里,倒教我一时也不敢擅用她。”
望chūn哼了一声,愈发压低了声儿:“估摸着是太太不敢把她用在自己房里,恐怕老爷万一看上……”
陈老爷好色,合府上下哪个不知?
徐氏心中一痛,虽然已经守活寡般过了如许年,到底她心中还是对她的男人抱有一丝希冀的,她盼望着某一天,她的男人能够回心转意想起她曾经的好来,肯到紫霞院来看她一眼,许就是因为心存了这个念头,她才一直撑着这副病体没有倒下去。
望chūn是徐氏的陪嫁丫头,因此别人不敢说的她敢说,自己主子不受宠,她在府里其他下人面前也抬不起头来,腹内这口气她已经憋了很多年了。
徐氏一想起正室太太刘氏心情就跌入了谷底,狠命咳了一阵,望chūn连忙端来清水喂她咽了几口,正巧想起件事来,便道:“姑娘,上回领的莲子和银耳已经用完了呢,该再去领些了。”
望chūn从小伴着徐氏一同长大,就算徐氏嫁了人,在她心里还是她的姑娘小姐,因而这称呼多年来始终未变。
徐氏苦笑了一声:“上回翠环去领时还被库房哪起狗眼看人底的奴才冷嘲热讽了一番,直气得哭着回来,这一回要领只怕也没那么容易,还是算了罢,何苦去受那份儿气。”
“那怎么成!姑娘这病一日也离不了这些,否则晚上咳得厉害还怎么睡?”望chūn心疼地望着徐氏,“这一回我去要,大不了撕扯开,闹到老爷面前去!我就不信一日夫妻百日恩,老爷他能心肠硬至如此!”说着便要往外走,被徐氏一把扯住。
“你呀,这么多年来亏也没少吃,怎么还不改这脾性?”徐氏笑道,“四姨娘屋里的翡翠丫头不是叫了你去帮着打络子么?说不定很快便来了,若你彼时不在屋中,恐她主仆又要多心,在老爷耳边chuīchuī歪风反而不美。”
都这样的时候了,自家姑娘还天真地以为那陈老爷心中有她一席之地么?望chūn悲哀地暗暗叹了口气,怕自己红了眼圈儿被徐氏看出来,便偏开头去望向窗外,正瞅见檐下静静立着的丁香,因而一转念:“不如叫丁香去罢,正好看看她的心思灵不灵活。”
徐氏想了一想,点头应了。望chūn便出得门来唤过丁香,笑着吩咐道:“你去前院儿找管家娘子领对牌,然后到库房给咱们奶奶取些莲子和银耳回来。”
丁香应下来,转身稳稳当当地出了院门儿。此时正是月上中天,不必打灯笼也能将四周看个一清二楚。沿着抄手游廊直走,跨过一个小小穿堂就来到了前院儿,来福家的办事房就在东南角,上前轻轻敲门,听得一声“进来”,然后推门入内。
“给奶奶请安。”丁香眉眼弯弯地福身。
来福家的不由笑着啐了一口:“小丫头浑说!你家主子才是‘奶奶’,我是你哪门子的‘奶奶’!”
来福家的是内宅下人的总管,然而管得再多到底也只是个下人,叫她“奶奶”自然是抬举她,尽管嘴上骂着,心里头却也高兴。将手中记事簿子一推,笑向丁香道:“这会子找我有什么事儿?”
丁香恭声笑道:“回奶奶的话,我家奶奶犯了嗽疾,想要领些莲子和银耳回去压一压。”方才她立在门外,清楚地听见了徐氏的咳嗽声。
来福家的一听这话,不由冷笑了一声:“我说你们这些丫头啊,不当家不知柴米贵!现在外面莲子和银耳的行情正看涨,连咱们太太平日上个热什么的都舍不得用,前儿听老爷说这两样东西近几个月要暂停采买,待市价降了再说呢。我看你还是回去同三姨奶奶禀一声儿,暂且先摁捺一段时日,莫要惹得老爷不高兴才是。”
丁香闻言,心下了然。原来那位三姨娘是个失了宠的主子,怪道那院子里一派冷清,连下人们也不把她放在眼里,自己这一回只怕是要空手而归了。
第4章 莲子银耳
眨了眨眼睛,丁香恍然般地“喔”了一声:“原是这样,多亏奶奶提醒,否则若因此惹了老爷生气,我家奶奶只怕还要怪到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