坛酒进屋放在案几上,又再次去点了灯过来。
霍让看着酒坛有些莫名其妙,以为她要喝酒解闷,思及此又气鼓鼓再要吹熄灯,却被她眼疾手快干脆伸手堵了过来。
唇上传来的温软触觉,让他的怒气转瞬间没了踪影,不仅眼神软了下来,心像是汪在了碧波中,荡漾,翻滚,毫无着落。
他以为过了四季交替那么长,又不过是眨眼间。明令仪见他没有再发疯,便收回了手,他的一颗心也落回了原处,止不住的失望与渴望,舔了舔唇回味着,眼神暗沉下来。
明令仪无暇顾及他的心思,他手上布巾都被染透,担心天气炎热伤口不易好,若是沾上了脏污感染,这个世间只怕是无药可治。
她认真地道:“你仔细记好了,全部东西一定要干干净净,酒也要最烈的酒。伺候你的人不要留长指甲,指甲里面藏污纳垢,让他们剪得跟我一样。”
她伸出双手递到他面前,见他目光灼灼盯着自己的手看了半晌,才收回手又问道:“你可有何处不适,有没有觉着乏力,发热?”
霍让抬起头,眼中是难掩的疑惑,问道:“为何要这么做?太医院太医正也没有这般复杂,只是在伤处上药,再包起来。”
“为何有人受了伤,哪怕是点小伤,最后伤口化脓开始恶化?”明令仪无法给他解释,他极为聪明,只能谨慎引导:“有些大夫切去了患处腐烂的肉,最后病人还是迅速高热不退没了性命,就是因为伤处有看不见的脏东西进入。”
霍让回忆起幼时见到的阿娘,临死前烧得都糊涂了,全身溃烂惨不忍睹。他难过地闭了闭眼睛,低声道:“阿娘就是这样没了的。”
明令仪听了也心酸难忍,轻声安慰着他道:“都过去了,你看着我的动作。”她倒了酒出来擦拭过剪刀,再将纱布剪成长条,最后又用酒再次净手,一切准备齐全后说道:“伸出手来。”
霍让不错眼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,将手伸出来放在案几上,明令仪轻轻揭开他手上的布巾,眼睛霎时泛红了。
他本来白皙的手背上,水泡破了皮流着浓血水混沌不堪,她强忍住呼吸,将酒倒在布巾上,细心擦拭干净未受伤的部位,再从药罐里挑了伤药膏,柔声道:“有些疼,你忍着些。”
霍让见她原来这么在意自己,甜蜜喜悦涌上心头,哪里还记得手上的痛,最后她仔细包好了他的手,他还咧着嘴在傻笑。
“仔细着别碰到了。”明令仪嘱咐完,开始收拾好案几,将换下来的布巾拿出去交给乾一,吩咐他烧掉之后再回了屋净手。
霍让定定看着她,蓦地问道:“若是咳嗽不止,所吃的药里面有什么禁忌?”
明令仪怔楞住,片刻后垂下眼帘问道:“药方里开了哪些药?”
霍让凝神回忆,说出了一长串药名,明令仪在听到马兜铃时,抬眼看了过去。他极为敏锐,立刻问道:“马兜铃有何不妥?”
明令仪思索后才谨慎答道:“会引起肾脏器受损,极小剂量,即便不是长期服用,短时日内无甚大碍,以至于后来若是发生其他病症,也无法判定是由此药引起。”
霍让沉默下来,良久后才问道:“你是从何处知晓这些事?”
明令仪在打算给他上药时,就已经做好了他会起疑心的准备,只是没料到他举一反三,问起了自己药之事。她不去问为何他会如此,只怕这些说出来都是惊天的秘密。
现在当然千好万好,可他是帝王,是野心勃勃绝对不甘于做傀儡的帝王。等他真正一呼百应的时候,不再是他们两人都还在挣扎着求生的时候,他会不会还一如既往,是当初那个夜里前来探望她的霍让。
她缓缓笑起来,笑容在灯光下如同徐徐绽放的花朵,难得俏皮地眨着眼:“久病成医,我吃过许多药,以前我身子不好病了许久,差点连命都没了。”
霍让并不相信她的说法,有些难过她的不信任,却还是没有追问。若她真不想说,也就随她去,反正来日方长。
明令仪松了口气,想着先前他闹的脾气,正色道:“身子第一要紧,我希望你能好好的,受了伤先去医治,别只顾着为我着想,你万无一失,才是对我最大的好。”
霍让听她还在计较前面的事,不服气地辩解道:“我是男子汉大丈夫,岂能让女人为我担心。再说我愿意这样,你不领情也就算了,居然还嫌弃。”
明令仪见他振振有词,又梗着脖子开始望天,简直快被他气笑了,“好好好,我知道了大丈夫,时辰不早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