了地下的鬼神,结局不言自明。
事情陷入两难,自当求助神灵。
由城隍庙出面,在配下新置十来个鬼神,唤作“食秽鬼”,专为巡神开道,清理城中污秽。
但得此职司的毕竟是鬼神,又怎可操持贱业?
于是,食秽鬼们又降下神通,各自托梦招来信徒——多是城外流民——来疏通沟渠、清理秽物。
牛六郎正是“信徒”之一。
或说,这也是他不愿掺和闲事的缘由之一。
…………
牛六与同乡负责的区域在春坊河末尾一带。
长长一条窄巷被几家酒楼、伎馆、屠摊共用。
赶到位置时,秽物已堵塞阳沟,污水溢出巷口,冲出许多油污、粪水、枯枝烂叶、食物残渣以及浮沫。
苍蝇先到一步,嗡嗡群起扑人。幸亏天气渐凉,否则就更兼臭气蒸人了。
几个附近人家在破口大骂,嫌污水脏了街面。
牛六没敢呛声,连连赔笑,解释在城门口耽搁了,没歇口气,招呼同乡带着家伙事赤脚淌进了巷子。
里头垃圾更是山积,须得用铲子铲到桶里,一桶桶挑出去,铲子够不到的,得钻进沟里用手掏。
大伙儿齐心协力,摆开阵仗,几条铲子下去,臭水里翻出好多吃食,泡胀的饼子、混入烂泥的饭糜、大块的牛肉、整条鲤鱼、甚至看来就金贵的糕点。
不必问,定是哪家酒楼伎馆昨个儿招待了贵客。
哪怕混着臭水,也叫几个穷哈哈咽起口水。
“呸,呸!驴入的!”叫骂的是同乡里最年轻的,叫做郝仁,他口水咽急了,吞了只苍蝇,“多好的东西,尽糟蹋了!”
“怎的?馋啦?”同乡调笑,“淘洗淘洗,兴许能吃。”
“去,去,去。”郝仁没好气挥手驱赶苍蝇和玩笑。
“你小子还嫌弃上啦。”
郝仁谈不上嫌弃,逃荒路上,为了活命什么没吃过?可这些吃食混了粪水,今儿落了肚子,明儿就得活活拉死,哪儿是活人能消受的。
真若馋慌了,与其惦记这个,不若指望东家犯了失心疯,给每天的杂面馍馍里添些油水。
郝仁把铲子往水里荡了荡,佯装抛给同乡。
“来,先给你解馋。”
玩笑间。
后巷一家伎馆后门“兹拉”打开,闪身出来个少年人,脸上傅粉,描了眉毛,手上提着个粪桶。
“食粪佬。”
他喊了句,嘴上“嘬嘬”两声,扬桶一泼。
“吃屎来!”
立马又闪身回去,留得房门未关。
大伙儿不及躲闪,溅了一身屎尿,都爹娘老子的乱骂。
郝仁年轻,气不过,要闯门进去施展拳脚。
牛六晓得厉害,赶紧把他拖住。
“他纵是个龟公,也是个本地人,何苦与他置气,咱们还得养家糊口!”
郝仁气还没消。
“养家糊口?怕是养不成啰。”
那龟公没离开,从门里探出个头。
“法王爷爷四下收钱,咱后眼儿被撅出二两血,都得交上一两。似你们这等吃鬼神饭的,能逃得脱?还想养家糊口?不若早早卖去南洋吧。”
这下牛六也骂起娘。
你纵是本地人,却是个龟公,有甚好神气的?
他操起铲子作势要砸。
那龟公把门一关,抛出一串尖锐大笑。
…………
笑声似根刺儿横在了大伙儿心里。
熬到下工,去供奉“食秽鬼”的庙子结算工钱。
他们任务最重,下工也最晚,正好撞见几个工友从庙子出来,个个脸上闷闷不乐。
牛六心里咯噔一下,拉住工友正在询问。
便听着庙里闹出好大动静。
慌忙进去,见着郝仁摊手托着把铜子儿,胸膛起伏,脸涨得通红。
“食宿钱五文,工具折旧五文,供庙的香火钱五文,交给鬼头的保钱五文,你抽的牙钱二十文。这活计日给五十五文,扣下来,当是十五文!”
可他手里分明只有十个铜子。
“算得挺清楚。没人告诉你么?”对面肥头大耳是大伙儿的东家,也是庙子的庙祝,他抱着臂膀,脸上满是讥笑,“法王立庙,人人有份。上头有吩咐,从每日工钱里再抽五文。”
郝仁愈加气愤:“工钱按例延后半月发放,这今天的吩咐如何扣到十五天前的工钱?!”
熟料。
“爷爷想从哪天扣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