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9章：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

那个画师的技术真不错……画中的我，温柔婉约，藕荷色的裙子衬着我的皮肤愈加娇嫩。眉如弯月，眼如星辰。就连那凌乱的头发，也被一根一根极其细致地画了出来。倒是嬴政，他的笑容有点僵硬，也许是长久的停滞在那里，肩膀一直紧紧地绷着。

我命人小心裱好，挂在我的寝宫里。每日清晨醒来，就可以看见这副画。

绿珠走到我身边，笑道，“这副画，画的栩栩如生，若是其他妃嫔见了，指不定多眼红呢！”

我笑着，随着她一起走到院子里。想起什么，思忖了一下，问道，“梳云那边怎么样？可安分？”

绿珠道，“就目前来看，还比较安分，除了在厨房烧火，就是回到自己的房间里休息，也不乱跑！”

我点头，“虽然我和她姐妹一场，可是生在这个年代，还是不得不防备。特别是大王来的时候，千万要盯紧了她，不要让她跑出来捣乱！”

绿珠应诺，我趁着今天难得的好心情，就随着眼前这条小径，笔直地朝着御花园方向走去。沿途风景旖旎，那些草木还在冬眠，露出青黄不接的颜色，昨夜的霜冻还未完结融化，细小的草叶上闪亮着晶莹的小水珠。

我吩咐绿珠带着其他宫女去折几枝梅花回去插瓶，自己站在莲池旁，逗玩着那些游鱼。

有女子的脚步缓缓走来，踩在未干的草地上，悉悉率率地响着。

我因站在池边，心中便生了几分警惕。闻到声音，猛地转过身。

原来是容华夫人。

她见我乍然之间回过身来，也是一楞，微微笑道，“这么冷的天，想不到梨香夫人也有这样的雅兴！”

她穿着火红色的狐裘大衣，里衬是月白色的滚边霓裳纱衣，这样的搭配恰到好处，愈加显得肌肤白里透红。

也许是天气太冷了，她的鼻翼和两颊被风吹的通红，生出了几分羸弱的姿态，又轻微地咳嗽了一声。那双葱管似的纤手，忙拿住罗帕轻轻掩住。

我故作关心道，“容华夫人得细心自己的身子，外面风大，要多穿几件才是！”

她停止了咳嗽，微微抬起脸，有风吹过，拂起她额前的丝丝刘海，那额头饱满而又光洁，在阳光下仿佛是一块上好的白玉。

这一刻，我竟觉得她也是美的。

有点像金枝欲孽里面的安茜，在那几个年轻美貌的女人之间，虽然算不上是最美的，甚至是年纪最大的。可是那用岁月沉淀起来的成熟韵味，却是其他人比不上的。

“年纪大了，身子便一天不如一天。哪里像妹妹，还年轻，身子坏了，也可以调养回来！”

我知道她指的是我小产一事，果然是说话厉害的人物，总是在不经意间击中我的软肋。

我呼了一口气，看着从口中哈出的那一团团雪白的雾气，笑道，“姐姐不过只比我大上五六岁而已，哪里老了！”

“这五六年的距离，足够将我们拉得很远。”她上前了几步，与我并肩而站，“而我尽管比你多进宫十年，可也依然比不上你！”

“你如今已经翻身坐上了夫人的位置，应该心满意足才是！”我笑着侧过脸看着她，“你比公孙夫人聪明许多，至少，你可以活到现在。”我的唇角勾起一抹明艳的笑容。

她亦笑着，那两道眉毛，画得极好，一笔一划都极其的细致。

“我能活到现在那是因为——我没有公孙夫人那样有野心！她要的是皇后之位，要的是她以后的太后之位。而我，要的很少！”

我闻言笑了，“不要矫情地告诉我，你要的只是大王的爱。”

“要不然呢！”她挑眉，目光有点凌厉地看着我，“倘若我有孩子，我还能有个盼头。可是我没有，你以为自己失去了孩子，很可怜吗？你根本无法理解我的心情！”

我不解，狐疑地看她。

她仰头，看着天。

“我每次侍寝之后，大王总会下令，让太监给我送来一碗堕胎药。那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，留不留种，全看大王的意思。大王若是不想让这个女人怀上他的孩子，就可以冷酷地赐上一碗堕胎药……”

她凄然地说着，我渐渐地皱起了眉头。这种荒唐的事情，我以前在书上看到过。

“你是失去了孩子，可是我呢，我想怀，也怀不上。因为大王不许，他连这个卑微的资格都不给我！”

所谓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，想想这句话说的真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