杯酒未饮,善均师兄便要逐客?”
无尘自顾自拿过酒壶,斟酒一饮,立刻拧起了眉头。
壶中劣酒劣得出奇,酒是土酿,兑的水也是井水,好似泡了黄连的醋,又酸又苦。
无尘摆出豪饮的架势,尝出滋味,已喝下半杯,剩下半杯实难入口,喝也不是,不喝也不是。
黄尾见了嗤笑连连。
“有些酒喝不惯就不必喝,恰如某些事做不惯就莫要做。”
他自从做了黄大使,倒是出息上了,现在连无尘也敢暗暗嘲讽。
无尘干咳一阵,利索地放下酒杯,笑道:“为了朋友,做不惯的事也得做。”
“各为其主也就罢了,私通收买也算朋友?”
“自然,不过良药苦口罢了。”无尘宣了声佛唱,直入正题,“道长是过江之龙,铜虎等是山间虎狼,华老是云间白鹤,唯独善均师兄是地头蛇,依你看,道长当真有胜算么?”
“如何没有?”黄尾断然回答,“道长治恶鬼,救万命,钱塘谁不感其恩德?今日纵一时窘迫,仍有豪杰信众矢志追随。”
“师兄何必自欺欺人?”无尘摇头,“你看这市面上男女老少,哪个不是生下来就去寺观认了神佛作干亲,平日烧香供奉殷勤更甚侍奉双亲。缘何?因这生老病死衣食住行每一桩都有神佛照拂,亲近更甚父母。道长是于百姓有恩,可恩又如何比得上孝呢?”
他又道:“更何况,哪些个豪杰权贵百姓追随道长不去,当真全为恩义?怕不是还有祖师们传话,道长纵使争不过府城隍,也不失县城隍的缘故。眼下,祖师们还有耐心,肯容忍麻衣城隍做事,倘若明日觉得尔等冥顽不灵,改口斥为邪魔,城隍府当真还能坚持下去么?”
黄尾长了张嘴,最后默然无言。
“介时,恐怕道长只能避入飞来山,《麻衣律》也成一纸空文,幽冥世界势必群雄并起,哀哉生民恐再遭涂炭。”无尘喟然长叹,“莫说他们,便是善均师兄,你当真愿意披着狗皮余生同荒山野林为伴么?”
座上一时无言。
黄尾抢过酒壶,一杯连着一杯。
良久。
声音干涩。
“我想投胎。”
无尘微笑,双掌合十。
“容易。”
“我要投入善善之家!”
无尘闻言脸色急变,左右一看,低声苦笑:“此乃隐密,怎可宣之大庭广众?”
在钱塘投胎,依香火,可投入四等人家,分别是疾苦、下善、中善与上善,譬如曾经投胎界的活招牌——张家便划为上善之家。可除此之外,还有一等善善之家秘而不宣,这等人家只在十三家所在里坊,平日不显山不漏水,却是权贵不敢欺,妖魔不敢害。
“此等人家乃是祖师们安置亲传弟子转世重修所用,向不对外人开放。”
“除非。”
无尘言语幽幽。
“为钱塘立下大功。”